2010/7/6
中央尖下洛韶記行:消失的獵人與獵徑
在小瓦黑爾溪遇到的山羊。
事情要從中央尖山東峰下切稜線時看到的一條藍色塑膠繩談起。
說實在,我現在的身體應該還處於過度疲勞的狀態,昨天回到小貓食堂後,竟然就在新送來的藤沙發上昏迷了一整晚,腿不痛,但全是淤清,根據過去的經驗,肌肉操到一個程度以上,就不會酸痛了。
這次要不是有Buya當嚮導,我們現在應該還在立霧溪上游打轉吧。
Buya是在大同部落長大的太魯閣族原住民,之前支援我的雪山調查時認識他,是非常聰明的一個人,去年初邀請他一起去走了馬博橫斷,才見識到他的體力驚人,這次我仗著有他帶路,加上中央尖山區本是他們太魯閣族的地盤,所以出發前幾乎根本沒做功課(後來發現做功課應該也沒用),就上路了。
這次收的GPS航跡(從南湖溪山屋至洛韶),在google earth用藍線表示出來。
基本上調查路線的前半部份(至中央尖山)還算是傳統路線,雖然從中央尖溪山屋,重裝揹水上中央尖主東鞍部非常累人,但是憑著一股毅力我們還是辦到了,不過說實在,我還沒有爬過看起來這麼近,走起來卻這麼遙遠(5小時)的山啊!
看起來超近,卻怎麼也走不到的中央尖山。
終於到了鞍部之後,也沒有時間休息,盡快登頂做了喜普鞋蘭族群調查之後,又得揹上大背包上中央尖東峰,這下才是惡夢的開始,因為此後的行程就得自己找路下山了。
從中央尖主東鞍部回看我們溯溪上來的中央尖溪谷。
與缺水的去年相比,今年的南湖柳葉菜開的很旺盛。
中央尖東峰的地形揹大背包也真不好過,不過跟接下來兩天的行程比起來,這些斷崖實在顯得小意思了,之前在網路上只有查到貓腿登山隊的行程紀錄,走三池山稜線,3天路程從迴頭灣下山,因為稜線缺水,同行的隊員有一位需要比較多水份補給的,我於是建議,不如經三池山左切下陶塞溪沿舊獵路出去,這樣就不用揹太多天水,不過「代誌果然不是憨人想的那麼簡單」,這天山頂10點多就起霧了,Buya看不到山勢走向,加上我只帶了5萬分之一的地圖,GPS的地圖更是無用,結論是:所以以後走探勘路線還是要乖乖印等高線圖或帶航照圖啊!
總之Buya只好憑本能帶我們切一條稜線(後來發現比三池山早切一條),就在下切高山芒草叢,渾身是傷的前進當時,藍色塑膠繩出現了!
這是我們第一次看到它(那時還以為是貓腿留下來的)。
後來這天就在濛霧中改下切乾溝,傍晚五點在一股伏流湧泉處紮營(睡在海拔2800公尺的石頭堆中),所以這天的水都白揹了。
第二天一大早起床,我看到Buya攀到稜線上望著遠方,他說我們好像下切到瓦黑爾溪谷了,後來證實他沒錯,看來我們應該沒辦法從迴頭灣出去了,拔營之後我們只好再攀上稜線,此後的行程就是一連串的高繞與渡溪。
早上10點,已經走了5個小時,我被咬人貓螫到好像被電擊一樣全身麻麻的,Buya在前面開路,連嘴唇都麻了,他說在高山芒裡面鑽太沒有效率,我們還是要下切到闊葉林才好走,因為闊葉林的動物比較多,林下會比較乾淨。
從鞍部眺望中央尖東峰,這天不到中午就起霧了。
我就很懷疑啦,像我以前去的福山這種闊葉林,林下都密的走不動,怎麼可能會乾淨?結果沒想到這個區域的1500公尺左右的闊葉林下真的超級乾淨,遇到的山羌、山羊都不太怕人,我才恍然大悟,原來之前北部的中級山林下植物那麼茂密,就是沒有草食動物啃食的結果啊!
接著我們在小瓦黑爾溪谷兩岸左右腰繞,下切乾溝,高繞峽谷,總之就是一整個很機車的走法,很神奇的是Buya還能聽水聲判斷瀑布加以繞過。
此時第二條藍色塑膠繩出現了!斷成兩半掉在森林的腐植土上。
Buya撿起來,有點深意的檢查一下繩子。
應該是某個原住民獵人留下來的吧,竟然跟我們走一樣的路線,Buya說如果能夠找到獵路,我們出去就會比較輕鬆,後來又在一個鞍部看到生火的遺跡,Buya說,那絕對是在他出生以前的先人留下來的。
唉,看來高明的獵人消失的比獵物還快,已經沒有好獵人願意到這個山區探險了。
我腦海中浮起想像,帶著一把鹽跟一把刀,馳騁在中央山脈心臟區域的原住民獵人們,看來已經比台灣的哺乳動物先一步絕種了吧。
第一次下切到小瓦黑爾溪的溪谷,那時還有力氣照相。
這一天就在某溪谷的乾溝處紮營,晚上睡在溪邊的大石頭上,Buya說如果是他可以游出去,帶著我們兩個平地人,唯一的活路是上切稜線,從洛韶方向出去,不過他很擔心上切時會遇到斷崖。
第二天五點天亮我們就開始認命的往上爬,還好陡雖陡,大部分地形都還有樹根可以抓,差不多爬了9百公尺高,左方出現一個山頭,Buya判斷可能是標高2280的推巴予山,若是如此,我們當天應該可以走出去了。
於是大家歡欣鼓舞的前進,到了山頭,終於發現人的痕跡了(許多登山布條,藍色塑膠繩在這裡又出現了!),山頂的牌子寫著袋角山(標高2108)。
拿出地圖一比對,靠,袋角山離推巴予山還得下切一條溪谷再登頂,此時已經早上10點多了,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開始有登山布條做指引,就算摸黑應該也能走出去吧。
從袋角山稜線回看中央尖山我們走過的路線,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啊。
靠夭也沒有用,只好認命繼續走,結果登推巴予山已經下午3點(當然,這裡出現第四次藍色塑膠繩),這條路線也非常少人在走,還好去年8月柯藝登山隊留下不少新路標,走到7點天黑,戴上頭燈繼續走,中級山的昆蟲很機車的全部朝眼睛飛過來,此時我身心俱疲,跟兩位隊友說,你們先出去,讓我在這裡睡一下,明天再走行不行?
可是耍賴也沒有用,此時山路變成陡下,走一步跌兩跤,我根本是用蠕動著前進,走到晚上11點時,明明可以看到遠處的燈光跟狗吠聲了,路跡卻消失了,烏漆媽黑中,Buya竟然能看出一年前有人砍過路的痕跡,拿出山刀繼續開路(此時我對他的景仰簡直是有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),晚上12點,我們過好幾次溪、沿著耕作的水管路跟竹林,終於走到洛韶了。
在科隆的戶外用品店買的飛狼牌雨鞋,才穿這一次就破掉報銷了,嗚嗚。
凌晨一點多,我們終於到市區,山下好熱,我買了一瓶在山上想很久的金牌啤酒,之前說要戒煙的Buya買了一包六號煙,另一個隊友開始吃7-11的關東煮,幹,終於下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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